第42章 丧钟_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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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丧钟

  云州秋日多雨,雁晚从方珂手中夺过信笺时,天际恰巧传来了一声惊雷。这声雷即劈向的即是团团乌云,又是雁晚鲜活跳动着的一颗心。她快速地扫过信笺上的内容,淡淡道:“今天又是你在藏书阁?岳知节还未回山庄?”

  “岳管事此去探亲,约莫还要四五日的功夫才能回来。”方珂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雁晚的面色,细声关切道:“师姐,你没事罢?”

  她先雁晚一步看到了册立景王为太子的消息,便犹豫着是否要将信笺递给雁晚。谁料雁晚竟直接将信笺夺走,方珂手足无措,她惴惴不安地站着,静候雁晚的反应。

  “我无事,”雁晚强忍着心头不平,甚至反过来拍拍方珂的肩膀,强颜欢笑道:“你仔细盘算一下,我和太子之间,明明是我赚了。”

  太子论容貌论脾性,都是世间上佳,甚至还把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雁晚面前……所以,理应是她裴雁晚赚了。

  方珂抿抿双唇,轻轻地抱了抱自家师姐,又道:“他还会回来找你吗?”

  “不会了罢,”雁晚不假思索地答,“即使回来,我也不要他。”

  她把伞遗忘在了藏书阁,一路淋着小雨回了住处。小黑炭听话懂事,每当雁晚出门,它便独自在院中玩耍。有时琳琳会带它出去玩,但它也记得要按时回“家”,从不让雁晚操心。

  今日,小黑炭依旧蹲在门口,翘首企盼主人的影子。当雁晚出现在视线里时,它便冲了上去,熟练地跃进主人怀中。雁晚看着小狗圆滚滚的黑眼睛和嘤嘤撒娇的模样,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一天到晚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向谁学的……肯定是向哪个大骗子学的。”

  她抱着小黑狗进了屋,脱完外套与鞋袜便躺倒在了床上。小黑炭见状,也欲往被褥里钻,却被雁晚一把拎起后颈皮,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小狗不解,唯有咕噜咕噜叫着,来表达自己的疑惑与委屈。雁晚点点它的鼻尖,道:“不许出声,否则晚上不给饭吃。”

  语毕,雁晚便用被子蒙住了脸,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竭力捂紧薄被,想借此对抗彻骨的寒冷,却无济于事。

  她怎么会相信江允?怎么会真的以为江允还会回来?

  但如果江允真的有苦衷呢,如果他是被逼迫的呢?

  雁晚用力掐向自己的虎口,她猛地坐了起来,望着自己错综复杂的掌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因江允才产生的转变,若食言的不是江允,而是其他任何人,她都不会瞬间颓丧下去,竟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卧房中。

  她对江允,终究与对秦渊不一样。

  这两段感情都起源于“及时取乐”的心性,但她却只在与江允的感情里生出了六七分真心。若继续颓丧,她的真心便会成为冤鬼,把她硬生生拖进泥淖里,荒废掉她全部的事业。

  一个男人而已,不要也罢!

  雁晚骤然想通了这一点,她推开窗,见细雨朦胧轻柔,一片竹叶随着秋风落在了泥泞的水坑之中。她咬咬牙,重新穿好衣物,提剑走进了雨幕之中。

  瓢泼大雨冲刷着端王府的房檐,江竞被囚禁在府中已有十几日。

  他立在长廊尽头,抬手接了几滴雨水在掌心。自从被囚禁那日起,他便对府外的风声一无所知。宫中的口风甚严,无论是贬谪的圣旨,还是赐死的毒酒白绫,他在端王府中既未听过,也未见过。

  江竞直到几日前才想通,原来江修远对他的戒备绝非开始于近几年,而是在他出生后的第一日起,江修远便处处提防他。他之所以能得到皇子亲王应有的殊荣,竟全是江修远看在明德皇后的面子上才给的恩赐。

  他迎着风,再次踱到了王府门口,一如既往地被拦了回去。而他也一如既往地塞给守卫一些银钱,问道:“朝中可有新事?景王有何动静?”

  两位守卫掂了掂银钱的重量,迅速交换一个眼神,道:“您说错了,如今朝中已无景王,只有太子。”

  江竞闻言,鼻腔中发出两声冷哼。他继承了母亲与生父的面容,英俊潇洒,但那近乎完美的面容此刻却扭曲了起来,彰显着他内心的痛苦。江允前不久回京回京,便意味着江竞再无登上皇位的可能,他那时便已经料想到了江允坦荡的来路——先是封为太子,待皇帝驾崩后,便能顺理成章继承皇位。更甚至,越过封太子这一环节,江修远一旦驾崩,他安排好的朝臣会立刻拥护景王上位。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得如此快。江修远病重,怕不是再过一段时间,朝中便会多出一位新帝。

  江竞再将一些碎银塞进守卫手中,又问道:“那本王,岂非死期将至?”

  守卫回绝了这次的恩贿,他们无话可答,唯有朝江竞拱手致礼。

  “选一个罢,”江修远在纸上潦草地写下几个字,把纸笔一起摆在江允面前,“朝中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你选一个,挂个虚衔,趁朕还未驾崩,进去学学如何做事。”

  江允因在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接连数日高烧不提。今日稍有和缓,江修远便来到了他的病榻前,他的视线在纸上游移,轻声询问:“儿臣对六部事务全不了解,父皇可否为儿臣解惑?”

  “解惑?”江修远颇不耐烦地敲了敲儿子的手背,他惊讶于江允演戏的本事,若非他早有了解,便真的会被蒙骗过去,“吾儿,你太小看暗卫的本事。你暗中与朝臣的来往,真以为朕不知道?”

  江允克制住讶异,既然江修远已经知道,那便没有解释的必要,他漫不经心地在“刑”字上画了个圈,道:“刑部罢。”

  “不妥,”江修远忽地后悔,提笔划掉了“刑”字,并悠哉道:“你的心思昭然若揭。表面上你是看中了刑部,实则是要借刑部的便利,替你心上人查去年草草了结的旧案。”

  江允敏锐地编造出了一个借口,他正要把此案往“大殷安危”上扯时,江修远却寒声打断了他:“无人证,无物证,你更深入不了江湖门派内部。连他们自己都难以揪出内贼,更遑论是你。你若不与朕顶嘴,待司影带回裴雁晚的尸首,朕会给她留全尸。”

  江允蹙眉看着中年男人,他承认江修远从来不是一个多么慈祥的父亲,但直到此次回京他才发现,江修远的本性居然如此狠毒。

  “你不必如此看着我。信之,你该好好想想,裴雁晚入狱时,你是如何为她做的打算。就连你请赴北方赈灾,也是为了博得一点护住她的威信与权力。”江修远说至此处,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你以为,你暗中与朝臣通信的事,朕一概不知?你为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而她又为你付出了什么?”

  他的这番话,终于显现出身为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但这样的关心来得太迟,江允毫不动容,他垂下头,胡乱在纸上重新画了一个圈,道:“便这个罢。”

  “兵部?”江修远满意地点点头,一副欣慰模样,“提起兵部,朕想起来前几日送你回宫的护国将军府小姐。她娴静知礼,过些时日,朕为你们赐婚。”

  “父皇哪里是看中宋小姐,您看中的是除裴雁晚之外的所有千金小姐。”江允没有抬头,而是用笔在纸上随意涂着,严丝合缝地覆盖住江修远所写下的每一个字,“没有宋家的小姐,还有李家的、赵家的。”

  从小到大,江允极少与江修远顶过嘴。他乖巧懂事,不像江卓那样叛逆,又聪颖孝顺,远远胜过已死的江柏。更何况,他是明德皇后与江修远唯一的骨血,这些条件让生性冷漠自私的江修远给了他最多的疼爱——即使是这样,相对寻常人家的父子来说,这些疼爱却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江修远忍住脾气,冷声道:“你真要与朕争执,与朕顶嘴?”他方才还拿裴雁晚的性命威胁过江允,怎地江允如此不长记性!

  “宋家小姐曾为了不嫁给二哥,以死拒婚。她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江允对上了父亲冰冷的视线,他一对含春的杏眼继承自母亲,素日里温柔和煦,如包含着暖泉一般,但在此刻却充满了嫌恶与失望,“一旦她身死,她的父亲还会忠于大殷吗?”

  “护国将军府不会为了女儿而背叛大殷。就像朕,不会为了父女之情而挽回你姐姐。司影已经动身,朕会努力活到裴雁晚的尸首进京那日。”老皇帝站了起来,他背过身去,留给江允一个佝偻的背影,“信之,无论你怎样恨朕,朕都不后悔。”

  江修远叹出一口长气,他在这瞬间一下子苍老了二三十岁,即将奔向死亡的关口。他壮年时被发妻和女儿怨恨,中年时被儿子背叛,临死前不久,又被小儿子厌恶。想到这里,他停驻在了重华宫外的长阶之上,望了一眼远处的天。

  这天晚上,宫中的丧钟时隔多年再次鸣响,回音震透天际,宣告大殷换了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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