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解毒_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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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解毒

  正午时分,白雪消融,雁晚畅通无阻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她避开了积雪融化后留下的水潭,前去寻允诺为她解毒的江卓。

  忽地,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砖瓦响动,便本能地望去。这一眼,她看见了数年前的月夜中击中她右腕的暗卫,司影。

  司影如染了墨的鹤一般,一袭黑衣,逆光站立在院墙上。雁晚眯起眼睛,足尖一点地面,便跃至院墙之上,与暗卫呈对峙之姿。

  而暗卫显然不愿维持这种局面,他后退半步,道:“陛下不在将军府中。”

  “我不是来找他的,”雁晚的手已经按在剑鞘上,她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拔剑,“我来寻将军。”

  司影盯着雁晚放在剑鞘上的手,脸上难得有了些情绪的起伏,道:“你要与我比试?”

  “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有何好再比的?”雁晚未松开剑鞘,眉目却舒展开了。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道:“只不过我当时疏忽大意,中了你一掌,手酥麻许久。”

  甚至,那一掌还影响了她右腕的痊愈速度。

  司影又后退半步,似是要立刻逃走。他的神情极不自然,辩解道:“那一掌,陛下已经替你‘报仇’。他罚我挨了三十棍。”

  “我的恩怨,轮不到他替我报。”雁晚拧起眉毛,不假思索道:“今日我有要事。过些时日,我必定奉还昔年一掌。”

  语毕,她轻轻从墙头跃下,衣角霎时溅上点点泥水。

  雁晚本以为此行只需见江卓一个旧相识,却不想一进将军府不久便遇见了司影,更未曾想,她还能遇见别的旧识。

  她沿着守卫的指引,行至某间偏僻的院落。此处寂静冷清,太阳不爱光顾,雁晚一踏进院子,便觉得寒意刺骨。她扣开了房门,恰巧与前来开门之人对视。

  这一瞬,雁晚愕然睁大眼睛,唤出了那人的名字:“红月?”

  怎会是她!

  红月早先便知道要与雁晚见面,她并不为此惊讶,反而为雁晚的消瘦吃惊。她侧开身子,让雁晚进屋再谈:“将军忽有军务缠身,所以这里只余我一人了。我是来替你解毒的。”

  “你不是……被判了流刑?怎会在将军府?”雁晚拉住红月的袖口,要把话问个明白。

  青州偏远苦寒,是大殷流放犯人的备选地之一。雁晚虽知道红月服劳役的地方是青州,却未想过会在将军府里重逢。

  红月笑了笑,耐心与她解释。

  原来,红月的确是在青州服劳役不假。但江卓听说她懂些医书与蛊术,甚至粗通刀剑之后,便觉得她是个人才,值得一用。于野心仍未消弭的江卓而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帮衬一把红月,来日或有大用。

  再加上她是个女人,若真放之不管,不知做了流刑犯后会受怎样的坎坷。江卓便又做了她庇护,命红月在军营中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便可,不必去别的地方做苦力,更不必与人为奴。

  雁晚听完此番解释,心不觉沉了下去。她当初只想着要让红月付出代价,一意要让律法来惩罚红月。至于那些琐碎的细节,她的确欠些考虑。

  “那你……可有被人欺负?”雁晚看着红月的眼睛,关切地问。

  “一开始会被人欺负,我又不好意思麻烦将军替我出头。到了后来,再有人欺负我,我便打回去。一而再再而三,已无人敢欺侮我了……”红月似是有些难为情,她瑟瑟缩缩地说着这些话,让雁晚无法把她跟“打回去”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娇娇弱弱的红月被逼急了,也是会打人的!她会用蛊,更会使刀剑,为何要被别人欺负!

  红月拍拍雁晚的肩头,笑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开始解毒罢。”

  “过程会有些长,有些痛。你得睡着了我才能操作。”她指指屋中沸腾的药炉,又道:“待会儿你服下汤药,好好睡上一觉。再睁眼时,便无恙了。”

  “如此简单?”雁晚相当狐疑,她之所以数年未清余毒,便是因为若照许成玉的法子,必得有另外一人做“容器”,再把她体内的毒转移到“容器”体中去。

  这样损人不利己、一损便损人一生的事,她做不出来。

  “我不用许大夫那个法子,”红月不自在地眨眨眼睛,走向了火势渐熄的药炉,“许大夫曾给过我一封信,助我脱离了蚀火教。我曾在教中的禁书里看到过今日要用在你身上的法子。”

  “何种法子?”

  红月脸上漫过一丝慌张,她顿了顿,道:“‘萤茧’是从你的手臂进入身体的,我便在那处的皮肉表层再种一只蛊虫……待它吸饱了血,再将它弄出来。你再服几日药,身体慢慢便能恢复。这种蛊虫相当特殊,若换作别的蛊虫吸血,你暴毙的可能有十成。可它是绝对安全的,绝不会让你受苦。”

  雁晚觉得此种方法如同儿戏,她把怀疑的视线投向红月,问道:“我是否该相信你?”

  “你当然该信。”红月端起药壶,把深棕色的药倒进瓷碗中。她因背过了身子,雁晚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听见她十分坚定的声音:“那样古老的禁书,世上不止我一个人看过。但是,我却是那些为数不多的人中与你最有缘的。”

  红月走了过来,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裴庄主,我虽怨你,但并不恨你。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的。”

  院落之外,江允与江卓并肩而立。女子扫了一眼身侧愁眉不展的弟弟,轻轻道:“像这样的事,您大可让别人来替。”

  亲自遭这个罪,简直可笑。她吞下了后半句话,也藏住了轻蔑不屑的眼神。

  江允没有偏头,而是直愣愣地望着前方:“长姐,你不必再劝了。我再为她做最后一件事……等我回京城,她回云州,便再也见不到了。”

  他已经三年未在江卓面前以“我”自称,突如其来的改变令江卓讶异地偏过了头。他们姐弟不是一母所生,年岁差了八九岁,更是聚少离多。二人之间稀薄的姐弟情分,全靠姓氏和血脉在维系。

  江卓沉默片刻,又道:“她早晨翻起《四海图志》,说是想去漠北看看。好巧啊,那也是你心之所向。”

  漠北广阔无垠,长河落日之景甚美。若江允还是从前的闲散人,当然随时可以踏上游历漠北的路。而现在,他只能把这样的愿望寄托在梦中了。

  他抬起左手,轻触自己的右肩肩头,立刻感到了一阵彻骨的疼。他因疼痛“啧”了一声,问道:“你把匕首还给她了?”

  “还了,”江卓点点头,“我说,这是提前庆贺她在论武中获胜的彩头。那匕首跟了你三四年,说还就还,你也舍得?”

  “你编的借口倒好。”江允哑然失笑,道:“我送给她的东西,除了一条狗,她不也一样不落地还给了我吗?我替她忍受蛊毒,谢她两次救命之恩,往后与她两清。”

  他说着违心的话,被江卓瞬间识破。女子无奈地摇摇头,又问:“她那一剑让你死心了?”

  “我不死心,但的确该放手。”江允此语一完,红月便出现在了院落门口,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他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她以后平安健康,安心追她做天下第一的理想罢。”

  江卓留在原地,默默注视江允进了院门。她忽地萌生一个念头,在这个一直被情爱困扰的年轻帝王心中,情爱与皇位哪个重要?江允为了提防她的野心,把她“留”在京城三年,是否为了稳稳掌权,好做裴雁晚的依仗?

  这样的依仗……裴雁晚似乎不需要,也不稀罕。

  江允做的一切,能打动裴雁晚之外的所有人。

  她轻快地吹了声口哨,也走进了院中。

  红月见到皇帝,显得有些瑟缩。她垂着眉目,将一把小刀递进江允手中,颤声道:“您自己在掌心划个口子罢……需得划得深一些。”

  她已经向江允叮嘱了这样做的后果,譬如畏寒、易病,就连肩头的剑伤,也得花十天半个月才能愈合。包括江允的腿疾,以后再发作时,会痛苦过现在的数倍。

  江允坐在床沿,他没有立刻用刀划开掌心,而是凝视着熟睡中的雁晚,眼神柔得快要滴出水。他扬起修长清瘦的手指,从雁晚的额角颤抖着游移至唇边,却始终未触碰到梦中人的脸庞。

  他克制着心头的妄念,不敢逾距分毫。

  终于,江允收回了手,在右手掌心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霎时滴落。他问道:“会疼吗?”

  红月思索片刻,答:“裴庄主不会疼,她只会做个很长的美梦。一觉醒来,又是从前那个活蹦乱跳、意气风发的姑娘……但您会很疼,生不如死。”

  从前那个,活蹦乱跳、意气风发的姑娘。

  “好。”江允低低地笑了一声,眼中的悦色浓得化不开。他明明听见了“生不如死”四个字,却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一切完成之后的雁晚会如何。

  屋内渐渐寂静无声,江卓悠闲地为自己泡了一壶浓茶。忽地,她听见榻上的江允发出一声痛苦的□□。

  □□声显然被隐忍所束缚,它险些就要冲破喉咙,在屋中肆无忌惮地回响。

  红月递给他一方帕子,让他咬在口中,莫要不慎咬到了舌头。

  江允咬住帕子,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他浑身犹如被烈火灼烧,又像经受着剜心剔骨之痛。痛觉自他的掌心源源不断蔓延自全身,滔天洪水一般难以阻挡。他脸色惨白,五官亦为疼痛而扭曲,身体好似濒死的虫子一般,紧紧蜷缩在了一起。

  事实上,他毫不怀疑,自己要因为痛苦而死在今日。

  然而他还不能死。

  他喘出一口气,艰难地朝雁晚伸出一只手。

  好想触碰她,哪怕只是一根发丝也好。

  但这只手刚刚扬起,便无力地垂了下去。江允眼前模糊不清,竟就此失去了知觉。

  红月吓了一跳,她无措地回头看了一眼江卓,唤道:“将军,陛下他……昏过去了。”

  江卓平静的脸上泛过一丝惊讶,她未起身,而是问道:“他俩何时能醒?”

  “陛下待会儿便能醒。至于裴庄主,她所服之药的药效得持续到晚上了。”

  “那便好。”江卓倒了两杯茶,朝红月笑道:“辛苦你了。来,喝杯茶歇歇罢。”

  现在,她还不能让裴雁晚知晓江允做的一切——还未到那个时候。

  月亮升起时,雁晚轻轻跃上了将军府的房顶。

  她借着月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皓白的右腕。红月的方法,真有那样神奇吗?

  她还未来得及惊喜,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问:“你要回客栈了吗?”

  雁晚应声回头,看见被月光衬谪仙般清俊的江允立在屋下。她忽视了江允发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双唇,只当这是月光的作用。接着,她转了转自己的右腕,笑道:“将军帮了我大忙了。昨日怪我一时冲动,我对不住你。你无碍了罢?”

  “无碍。多亏你手下留情,伤得不深。”江允咬住下唇,隐去了眉目间的失落。裴雁晚刺了他一剑,他为此痛切心骨,裴雁晚怎能把话说得如此轻巧?难道他在裴雁晚心里,真的无关紧要?

  “那便好。”雁晚站在房梁上,身姿挺拔,夜风吹动她的鬓发。她将鬓发理到耳后,道:“你若出了事,我有十颗脑袋也不够赔。”

  “……不让你赔。”江允偏过了脸,不愿看雁晚的眼睛。他掐紧指尖,心怀侥幸地问道:“你今日怎么不让我滚了?”

  雁晚这才想起来,前几日晚上,她的确在客栈门口对江允说了一句“滚”。她无奈地轻笑一声,如实答道:“本姑娘今日解了毒,心情好。”

  语毕,她便欲飞身离开。江允看见她发动前轻功的姿态,急着嘱咐道:“那你多保重身子!”

  “你放心罢,不用管我。”雁晚转过身,没有任何要转头再看一眼江允的意思。她本有些歉意,但今夜看见江允,心中的歉意便随之消解了。

  夜色浓重,雁晚身姿轻盈,在夜幕中如飞鸟一般迅捷,朝天边的月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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