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皮囊(小修)_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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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皮囊(小修)

  夜色渐沉,江卓在屋外踱了数圈,终于等到了提着药箱出来的楚榆。她上前几步,问道:“陛下伤势如何?”

  楚榆垂着头,眼露哀戚:“陛下的手臂烧坏了一大块,甚至……”

  她迟疑再三,见江卓实在等不及了,才往下说:“甚至,烧到了脸。”

  “脸?”江卓瞳仁一凛,她抓住楚榆的手,神色复杂:“可有望恢复?”

  烧到了脸!人活在世上,与人交往,最先被人纳入眼底的,可不就是脸!

  楚榆点点头,她抽回手,把食指和拇指握成一个圈,示意江允脸上疤痕的大小。她放低了声音,道:“伤情不严重,但陛下体内有蛊毒,要想痊愈,可能得花一个月的时间。若留了疤痕,再用祛疤的药即可。”

  “劳你费心。”江卓欣慰地拍拍了女医的手,并目送女医远去。

  她摸了摸自己眼下的疤痕,此疤痕来自于一头凶猛的饿狼。她之所以放任疤痕留在脸上,是因为这道疤痕里暗含着她的勇气,她以此为傲。

  但江允是不同的。

  江允不需要用伤疤来证明什么,这样一道疤的存在,只能提醒他,他不顾安危,冲进火场救一个根本不在险境之中的人,是多么天真可笑。

  裴雁晚能为此感动几分呢?

  江卓瞅了一眼跪在院中请罪的司影,道:“别跪了。去把那个姓秦的抓来,我立刻便要见人。”

  说完这些,江卓还是决定迈进屋里。古朴雅致的卧房未点蜡烛,只有月光映进来。江允却坐在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背对着门口。

  江卓凝视着江允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别进来,就在那儿说。”江允刚上完药,只穿了件单衣。声音寒意浸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他随着年岁的增长,肩头渐渐变宽,可背影却单薄得惊人,令江卓怀疑,他会飘摇倒在夜风中。

  江卓未听他的话,执意进了屋,并反手关上了门,隔绝屋外的凉气。她叹了口气,道:“裴雁晚无事,客栈起火时,她在城中武馆与人比剑。您受伤的事,要瞒着她?”

  “瞒着。”江允把铜镜倒扣在了桌上,他缓缓抬起手,以指尖勾勒面颊上深红色的痕迹。不经意间,他触碰到了脸,一股袭山倒海的疼痛霎时包围了他,令他痛得冷汗直冒。

  “臣还有话要说。”江卓立在原地,她也曾被火箭所伤,知晓火焰能给人带来多大的痛楚,而这样钻心的痛,被“萤茧”放大数倍后,又会是各种感觉呢?

  江允以最简短的话来回应,他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多说:“讲罢。”

  “臣替您不值,”江卓面色凝重,她派人查了裴雁晚的下落,却也查出了一些流言,“您不顾安危,冲进火场救她。而她今晨,却与那姓秦的……在屋中缠绵。”

  话音未止,铜镜便被人狠狠杂碎,吓出江卓一个寒颤。她看到眼前那人埋下了头,双肩亦不住地颤抖,约莫是被她的话所刺激,又开始落泪了。

  江允弓着背,猛烈地咳嗽一阵,吼道:“朕不相信!”

  先帝驾崩,江允未落泪,亲哥哥死在自己的刀下,他亦是一滴泪都没流——今日怎会如此失态呢?

  江卓铁了心,要继续观察下去。她轻言细语,镇定自若地往江允心口扎刀子:“今日早晨,她与秦渊在客栈门口起了争执,秦渊追着她进了屋……再开门时,秦渊衣衫不整,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此事,客栈中约莫有七八个人看见。”

  “我不相信!”江允再一阵咳嗽,他身体上的痛已经彻入骨髓,心里的痛楚却更占上风。忽地,腥甜漫上他喉头,他竟在一声咳嗽后,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不相信,裴雁晚那样爱憎分明的人,会与秦渊旧情复燃!

  但他忽地意识到,在与裴雁晚重逢的那日晚上,他们不也“复燃”过一夜吗?

  江允忍住浑身的疼痛,发疯般扑到江卓跟前,他捏住江卓的肩,目眦欲裂道:“长姐,我不相信!你去找她,我要听她亲口说!”

  这些话,他一定得亲耳听到裴雁晚说。

  江卓这才看清了弟弟脸上的伤,她惊异地捂住嘴,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允左脸可怖的红痕,踌躇道:“你要让她,看见你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

  江允怔愣在原地,豆大的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滚落下来,灼痛了他脸上的伤痕。他如今的模样,哪里能让雁晚看见?

  他抬手擦擦嘴角的血迹,喃喃重复着“这幅模样”,重新跌坐回茶几前。

  良久,他才捂着左半边脸,低声道了一句:“我真是蠢。”

  这声自嘲伴着江允轻轻的冷笑,在寂静的卧房中响着。他蠢到做了三年的锯嘴葫芦,受的苦、做的事,半个字都没说给裴雁晚听。如果裴雁晚听到他的经历,是会感动,还是会嘲笑他?

  江卓就这么静静站着,既不上前安慰,也不担心江允吐出来的那口鲜血,更无要离去的意思。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司影叩门的声音:“陛下,长公主,属下带来了秦渊。”

  秦渊?

  江允闻声,缓缓转过了侧脸,恰巧与跪在门口的男子对视。他藏起了自己被烧伤的左脸,以完美无缺地另外半张脸对着秦渊,亦把自己的痛苦给藏了起来,淡淡问道:“你想选哪种死法。”

  死?秦渊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他紧紧盯着端坐在阴影里的男人,暗叹道,原来这个素日里灿烂如朝阳的男人,也会像这般落魄。

  他目睹江允冲进了火场,也看见了江允被司影强行带出来时脸上的伤痕,这些于他而言,都是能令他快乐的良药。

  秦渊被司影按着,双腿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他抿抿唇,从容说出了自己底牌:“您是皇帝,您想杀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晚晚欠着我不得不报的恩情,您若杀了我,她便内疚一辈子,更会恨您一辈子。”

  “什么恩情?”江卓长眉一蹙,替江允问道。

  “她被奸人所害,提剑自刎,险些死在路边时,是我第一个发现了她,她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秦渊不疾不徐,底气十足:“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是大于天的救命之恩呢?”

  屋中沉默了许久,江允终于站起身,从阴影中走到了月光下。即使月华灼灼,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庞,他揪住秦渊的衣领,怒道:“裴雁晚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屡次欺骗我、刺激我的工具!”

  秦渊被江允迎面而来的一拳打了个晕头转向,他正欲再说时,却听见居高临下的皇帝开口道:“押送回京,挑个好日子,处死。”

  青州城中发生了如此猛烈的火灾,一时间,整条街上的都难以入睡。望火楼虽及时灭了火,阻止了人员死亡,但挽救不了已经造成的损失,客栈还是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事已至此,原本的客人们便打算另觅他处,更甚有人打算趁城门关闭前尽快离城。若非秦渊在城中消失不见,此时雁晚已经跟上了白霓裳和程芙的脚步,早便出城了。山庄的弟子突然不知去向,她当然该把人找到。

  然而,江卓先一步找到了她。

  “您有事?”雁晚狐疑地跟随江卓来到了无人之处,道:“我的师兄不见了,我得找他。”

  江卓神情严肃,她望着雁晚的眼睛,解释道:“你的师兄?秦渊吗?他犯了欺君之罪,已被我扣押在将军府了。”

  雁晚错愕不已,她知晓秦渊向来看不惯江允,可秦渊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犯死罪?

  “他骗陛下,说你在火场之中。”江卓点点头,强行为自己的眉目添上了几分愁色:“你也知道,陛下珍视你,他听见这样的话,脑子一昏,司影根本拦不住……”

  “江允疯了!”雁晚的心蓦然一沉,她不顾礼数,慌忙握住了江卓的手腕,急道:“他可有事吗?”

  江卓打量了雁晚一眼,慢慢道:“你到底不是冷血之辈,对陛下多少有几分关心。那样大的火,他怎可能毫发无损?”

  “伤得重吗?”

  “不重,只烧到了两处。”江卓轻轻眨眼,学着楚榆的样子,用手指比了一个圈出来:“这样大的一个疤,烧在了左脸。”

  她的实现从未离开过雁晚的脸,在雁晚的脸上,她看到了震惊、急切,却看不到任何的悲痛。这令江卓心生疑惑,问道:“裴姑娘,你果然只喜欢陛下的脸吗?你该透过陛下的皮囊,看看他的真心。”

  江卓演出了一副关爱弟弟的长姐模样,在她心里,她对江允的心疼仅有一二分,远远比不上她对雁晚的好奇。她打定主意,要趁热打铁,把江允这个锯嘴葫芦说不出来的所有话,都在今夜一股脑告知雁晚。

  她要看看,若裴雁晚知晓了一切,会作何反应——会感动痛哭,还是鄙夷不屑?

  “将军,我向你坦诚。在最开始,我对江允的确是……见色起意。”雁晚皱着眉毛,回答了江卓的话:“但一个人若空有皮囊,很快便能使我厌倦。可我,半分也未厌倦过他。”

  江卓起了兴致,她握住雁晚的双手,笑道:“这么说,你不止在乎他的容颜?你对陛下还有情?”

  “不是您理解的这个意思。”雁晚摇摇头,未做过多的解释,而是问道:“我能去见他吗?他为了救我才受伤,我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陛下令我瞒下此事,我自作主张,才把这件事告诉你。”江卓哀叹一声,婉拒了雁晚的请求。

  她已经暗中撤了一部分将军府的布防,凭雁晚的功夫,若是相见一个人,当然轻而易举。

  雁晚百感交集地望着眼前战功赫赫的女将军,她昔年在天牢中感知到江卓的野心,不知江卓如今是否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若政变再次发生,江允能否活下来?

  她上前一步,沉声试探道:“江允很好,只是不该做皇帝。他若不做皇帝,一切都会不一样,也不用受这些苦……”

  “陛下注定要为你受苦!他不愿说,就由我这个做长姐的来说。”江卓立刻打断了雁晚的话,她见机会已经来临,便迅速地把话吐了个干净:“我父皇用你的命要挟他,逼他做这个皇帝。他若不肯,父皇便令人带你的尸首回京,不留全尸。”

  雁晚握紧了拳头,原来司影趁夜刺杀她,意在此处?原来江允的皇位,是受人胁迫?

  江卓见雁晚一言不发,便继续道:“裴姑娘,你刺他一剑,他虽痛切心骨,但仍在为你做打算。你以为,世上真有什么禁书,记载着医治蛊毒的妙方吗?你的那道‘妙方’,是陛下他本人啊。”

  语毕,雁晚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她把指尖嵌入掌心,仿佛看见了当初痛不欲生的自己——那样的苦,如今全要由江允来受?

  “他为你长跪不起、高烧吐血、经受蛊毒,如今更是毁了容颜——你可有为他,有半分感动吗?”江卓的话如风一般,很快百年消散在了夜色里,她生怕自己把话说得不够浓墨重彩,击痛不了雁晚的心,不能让雁晚义无反顾地去见江允一面。

  她牟足了耐心,势必要看看,这可有可无的情爱,能把江允折磨到何种地步。

  “我不感动,我只觉得江允天真单纯。”雁晚平视着这个逐渐诱导她,意图让她失态的女人,平静道:“我会去见他的。”

  城门已经上锁了,雁晚坐在青州城最高大的塔楼顶端,撑着下巴沉思。

  她在体会到用双剑的好处后,便在街头随意买了把新剑。如今,两把剑交错地负在她背后,与蝴蝶骨密切接触着。

  雁晚抽出自己亲手铸的剑,在月色下细细抚摸,银色的剑身一如既往地照出她的面庞。她给这柄剑取名为“明心”,意在希望自己能看清自己的心。

  她吹够了寒风,终于肯站起了身。自她解完了毒,身体便恢复地飞快,已不似从前那般消瘦。今夜月明星稀,既照着她挺拔顷长的身躯,也照亮了她跃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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