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_偏执首辅抢我回家(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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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下午的狩猎正式开始。

  楚隋安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猎场。

  大大的遮阳棚下太阳被阻隔在外面,一片荫蔽下,柳愫灵正吃着糕点。

  “嘁恶心。”

  “什么恶心?”七公主正巧赶到听了一耳朵“表姐你吃坏东西了?”

  “什么我吃坏东西了,是我眼里进脏东西了。”柳愫灵阴阳怪气道。

  七公主太了解她了熟练地问道:“你又看到谁了啊?”

  “喏,楚隋安啊回回都这般招摇,家族也说不上显赫,却因为有个新受宠的贵人在宫里头就这般放肆招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了皇太后呢。”

  “是那个楚贵人?我见过她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父皇近来都爱去找她。”七公主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母妃不喜欢她说她妖里妖气的迷得父皇神魂颠倒,近来愈发不爱料理朝务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住了嘴,说话点到为止毕竟这里不是什么私密的场合若是传出去怕是好说不好听。

  七公主感慨道:“这位楚公子身边伺候的人都长得不错,比我宫里头的人强多了。”

  柳愫灵冷嗤道:“那可不,他可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他府上但凡有些姿色的都叫他染指过,跟那个赵同信一样。”

  “赵同信又是谁?”

  “一个玩瘸了腿的纨绔子弟罢了,他可来不了这样的场合,此刻不知在郦京城里哪个逍遥地快活呢。”

  谢汝自始至终缄默着,她眸色深沉,一直盯着早就到了的谢窈瞧。

  直盯得谢窈浑身不自在,频频不安地望向她,才收回了视线,专心看着猎场里头。

  猎场很大,一帮世家公子进去了以后便开始往里走。

  “哎楚兄,上午怎么没来啊?”

  “诶,楚兄定是又流连在美人帐里,日夜操劳,自然是起不来的。”

  有句俗话说得好,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楚隋安自然会和与他臭味相投的人厮混在一处。这些个纨绔子弟平日凑在一起,所谈之事就那么几件,珍宝、美酒,和女人。

  此时光天化日的,他们聚在一处,嘴里不干不净,毫无顾忌是否有旁人在场。

  魏承霖与谢思究在不远处闲聊,谢思究耳力好,闻言紧皱了眉头,“恶心。”

  “表哥怎么了?”魏承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恍然,“他们啊,向来如此。”

  “你不许与他们来往。”

  魏承霖笑了笑,“那是自然,我瞧不上他们。”

  那群人中不知谁说了什么,众人哄笑成一团,口中的浑话说的愈发大声,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似乎觉得有人关注是值得炫耀的好事。

  楚隋安声音渐渐变大,“说起绝色佳人,我午时在营地遇上一位。”

  有人来了精神,“哦?是哪家姑娘?”

  楚隋安眯了眼睛,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不知是哪家,从未见过她。”

  “这可奇了,满郦京还有楚兄不知名字的闺秀?”

  “或许是人家向来深居简出,所以未曾遇到过?”

  “哎,可不是有一位,广宁侯家那个庶女,几个月前才刚回京的,楚兄也是才周游回京的,不知道她也是正常。”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万寿节那日见她投壶来着,那腰身纤细,皮肤看着就滑嫩,手感肯定嘿嘿,看着还特别好欺负。”

  楚隋安回忆起女子那微红带泪的双眸,轻声感慨,“是好欺负,哭得多好看啊”

  “哟,怎么楚兄见到人家哭啼啼的样子了?嘿嘿,难不成你已经和她”说话人挤眉弄眼,行为猥琐。

  楚隋安拉了拉缰绳,驾马缓步前行,“早晚的事。”

  他向前走了两步,没听见后头的人跟上,转头看去。

  方才还肆无忌惮调笑的众家纨绔此刻都耷拉着脑袋,一个个恨不得把头扎进泥土里。坐在马背上弓着身子,畏畏缩缩,似乎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楚隋安的视线不受控地往旁边看,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群人中最显眼的人身上。

  那人手握缰绳,背脊笔挺,身上带着能震退一切的冷意,正漠然地看着他。

  楚隋安后背霎时间漫上一层寒霜似的,冷的他浑身颤了颤。

  这位首辅大人是何时出现的?不声不响,吓死了人。

  他僵硬地笑了笑,抱拳打招呼:“沈大人。”

  强壮漂亮的汗血马慢悠悠踱步过去,与背上气度非凡的男子十分相配。

  沈长寄淡淡瞥了他一眼,经过他时,从喉中挤出了一个低沉的“嗯”字,又漠然收回视线,擦肩而过。

  他刚一离开,众公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像是寒冰乍破,春意终于泄了出来。

  气氛再度活络。

  “沈大人太吓人了”

  “我们说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他会不会去我爹那告状啊”

  “嗨,瞎说什么呢?首辅大人日理万机,哪有那个闲工夫,再说了你是谁啊?值得他去与你爹说?”就差没把你是哪根葱这种话说出来了。

  倒也是,首辅大人虽位高权重,总有人上着巴结,但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从不曾与他们的爹有什么来往,除了同僚和公务上的联系外,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些人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结伴朝着猎场深处走。

  唯有谢思究拧紧了眉,低声嘟囔了一句:“不对劲。”

  “嗯?表哥?”魏承霖道,“你说什么?”

  谢思究对上魏承霖迷茫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与沈长寄共事多年,虽然从未真正窥探到沈大人的情绪变化,可方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总不会有错

  沈长寄身上有浓烈杀意,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片刻,那杀意便化为虚无了。

  他看着骑马走到近前的沈长寄,欲言又止。

  对方淡淡睨了他一眼,眼神含着警告。

  谢思究微怔,被他看了一会,率先扛不住压,错开了眼神。

  “大人”他弱着语气,请示道。

  沈长寄微微颔首,云淡风轻:“走吧,要开始了。”

  谢思究迟疑了下,“好。”

  上午谢思究负责内场的安全巡视,到了午后,沈长寄与他换了岗。

  谢思究心头一跳,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这预感在他眼睁睁看着沈长寄跟着那群纨绔子进了丛林深处时,危机感渐渐落实。

  “表哥,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

  谢思究静静看着那些人消失在视线里,缓缓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他也听到了楚隋安那群人的话,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姑娘是谁。

  这些人,为何偏偏就要去触沈长寄的逆鳞呢?

  “承霖。”

  “嗯?”

  “日子过得太安逸,就容易得意忘形,哪知死劫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啊”

  魏承霖无语道:“表哥,你现在说话我都听不懂了。”

  “弟弟啊,记住哥一句话,哪怕吃的再撑,也别轻易招惹疯子。”

  魏承霖:“哦。”

  他拽了下绳,朝着另外的方向离开,留下谢思究一个人在原地感时伤怀。

  “哎楚兄!那有只鹿!”

  咻咻两箭射出。

  “好箭法!楚兄厉害!”

  楚隋安得意地扬了下巴。

  他家祖上乃是胡人,世世代代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骑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他冲小厮一摆手,叫人去拿猎物,怎料半路有人横插一脚。

  一只指节修长匀称的手握住了小厮的手腕。

  楚隋安侧头看向身旁,脸色有些难看。

  “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长寄不知何时拍马到了近前,与他并排,他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楚隋安,只看了一眼平瑢。

  平瑢意会,握着小厮的手上使力,小厮痛呼一声,握着鹿角的手松开。

  “抱歉,我家大人先射到的。”

  “你胡说”小厮本能惧怕此人身上的肃杀之气,没什么底气地反驳。

  平瑢笑了笑,“诸位请看,这上头只插着一支箭,是我们大人的箭。”

  是玄麟卫特制的箭矢,与他们领来的统一的箭矢不同。

  “咦,那楚兄的箭呢?”

  小厮低头寻找,从杂草丛中捡起一支箭,那箭自尾部到箭头被人生生劈穿,显然是先扎中猎物后,又有一支箭精准地命中了楚隋安的箭,将它一分为二,打落在地。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十分复杂,精彩纷呈。

  楚隋安心口憋着一股气,技不如人,他认栽。他冷着脸,冲对方一抱拳,拽着缰绳拍马往别处而去。

  “怎么回事沈大人不是向来不掺和的吗?怎么今日”

  楚隋安没好气道:“谁知道他如何想的,真是倒霉,走,换个地方。”

  簌簌

  “嘘”

  楚隋安眼前一亮,箭搭在弓上,凝神屏息,专注地标准着远处丛林的一只野猪。

  嗖!!

  在他松开手指之前,电光火石间,有一支箭先行射出。

  听声音凌厉骇人,势如破竹,带着极强的威慑和力道。

  楚隋安愤愤回头,却见距他们仍有段距离的地方,沈长寄悠然坐于马匹上。

  男子正利落地又搭了支弓箭,抬手指向高空,只眯着眼看了一瞬,似乎瞄也未瞄,随手一射。

  一直体型硕大的鹰在空中盘旋了两下,直直掉落下来。身旁的护卫连忙骑着马去捡落在数丈外的猎物。

  那群纨绔公子无一人敢吱声,面面相觑。

  唰唰唰

  又是十数箭连发,他就站在原地,将此处的猎物尽数捕获。

  身边的护卫们纷纷去捡,而沈长寄神情冷淡地看了一眼众人,毫无留恋,转身离去。

  他走后,有人开口:

  “这他似乎并无与我们争斗之心。”

  只是因为恰好在此处,恰好有猎物,随手一射,恰好抢了他们的东西。

  楚隋安握着缰绳的手攥得死死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够呛。

  “楚兄哎!楚兄!”

  楚隋安咽不下这口气,夹紧马肚,大喝了一声“驾”,朝着沈长寄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留下的人犯了难,是追还是不追。

  “坏了”

  “怎么?”

  有人哆哆嗦嗦指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那边那边是不是禁区?”

  所谓禁区,就是划定猎场范围以外的地方。

  每年狩猎都有一个划定范围,由玄麟卫的人负责圈划,他们会圈出来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供王公贵族游赏围猎,但超出这个范围,便是危险未知的,通常外头有一些更为凶猛的野兽,若是一不小心误入了,就难办了。

  不死也得伤啊

  这些人都是酒肉朋友,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去找人。

  “先回去报信吧,有沈大人在的话,应该好一些?”

  “可你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能遇上?要是楚兄落了单,岂不糟糕”

  “先去叫人吧!”

  “”

  楚隋安跟着沈长寄的马走,不知怎得,对方突然加了速,将他甩开。待他发现不对劲而停下的时候,已然晚了。

  “王兄?赵兄?”

  无人应他。

  周围遮天蔽日,丛林茂盛,连杂草都有半人高。

  他迷失了。

  吼!!

  幽谷间回荡着猛兽的咆哮声。

  楚隋安两股战战,不知所措。

  他努力辨别着方向,可这里头到处都是一样的,没有路,更无法查看到来时的马蹄印记。

  他要完了,他悲凉地想着。

  不管了,总不能原地等着。

  楚隋安心下一横,赌了个方向,驾马狂奔。

  “嗤”

  沈长寄骑着马,慢慢悠悠从暗处走出。

  真会选啊。

  他眸光一沉,眉眼间的懒散渐渐散去,冷凝成冰霜。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宝剑,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为楚隋安准备了那么多的选择,偏偏要选这最凶猛的一条。是死是活,就留给天意了。

  那边众人去找人救人,动静闹得很大,甚至惊动了成宣帝和女眷这边。

  “谁?”柳愫灵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谁死了?”

  “楚隋安啊,就是表姐你才骂过的那个。”七公主刚从妃嫔那边打听完消息回来,“没死呢,只说是他误闯了禁地。”

  “禁地?!他怎么跑到那去了?!”

  好家伙,真是嫌命长。

  七公主长吁短叹,“谁晓得他脑子出什么问题了,一个人跑那鬼地方去作死。进了那个地方,只怕人是凶多吉少。”

  那些人回来报信都将楚隋安是追着沈长寄而去的事瞒了下来,毕竟说起来,一是丢人,二是若刻意提起来倒像是挑拨一样,谁也不愿意为了楚隋安而得罪首辅。

  柳愫灵笑得开心,“老天长眼,这也算为民除害了。”

  谢汝却品出一丝不对劲,“那禁地很容易闯吗?”

  柳愫灵摇摇头,“不容易啊,因为很危险,所以都加了围栏的,可能是时日久了,前几日又下了场大雨,给冲坏了吧,前些年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只不过当时沈大人发现了缺口后及时叫人堵上了。”

  “也是该着这姓楚的倒霉,那地方叫人有去无回的,看他那一副虚耗过度掏空了身子的样子,定是斗不过里头的猛兽,可惜啊可惜嘿。”

  七公主捂着嘴,“表姐,你笑出声了,莫要太张扬。”

  虽然她也很开心。

  她母妃受了楚贵人不少的气,那人早上的时候还趾高气昂地跑来母妃跟前炫耀,说陛下又赏赐了什么什么,母妃伤心了好一阵呢。

  见着楚家人出意外,虽然幸灾乐祸有些不好,但她忍不住啊。

  恶人自有天收,这话不假。

  那姐妹二人嘀嘀咕咕说说笑笑,谢汝却忧心地蹙眉,她攥着手帕,手垂放在腿上,暗自搅着。

  但愿是她想多了,若真是他设的局,只盼他能平安归来才好

  丛林幽谷深处,楚隋安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他方才先遇到了一条蛇,那蛇咬了他的马,致使他摔落马下,而后那蛇又缠上了他的脖子,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便跑了。

  这是条毒蛇,那条胳膊很快失去了知觉。恰在此时,一只幼虎从丛林深处走了出来。

  而后他的双腿剧痛,痛地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眼前一片模糊,他往腿部摸去,摸了个空,只触到一片濡湿,粘稠而鲜红。

  他的腿他的腿

  楚隋安双目赤红,盯着不远处的两条断肢。

  被虎咬断了,那是他的。

  眼前始终是模糊的一团雾,倏得闪过一道凌厉的冷光。

  随后便是虎啸声,嘶哑且凶残。

  他意识模糊,挣扎着望过去。

  一身利落劲装的男子手起刀落,与虎缠斗,他身形灵活,步伐轻盈,那虎本就重了他几支冷箭,负了伤,没纠缠片刻便倒了下去。

  男人瞧准时机,挥剑刺入。

  咚!!

  虎没了呼吸。

  沈长寄缓了缓急促的呼吸,走上前,刀法干脆利索,剥了虎皮。

  他将那虎皮装进马背上的布袋上,然后拎着剑,一步一步朝着倒在地上的楚隋安踏近。

  “沈沈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响彻荒野。

  楚隋安的右手臂随着剑势外抛,落在了他那两条断肢旁边。

  血溅了沈长寄一身,有几滴落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瞳色漆黑幽深,浑身是血,仿若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此人便是想用这只手碰她。

  他淡声道:“若不斩去,毒恐侵入心脉,到时性命不保。”

  语气平缓且冷淡,莫名地带着镇定人心的意味。

  楚隋安疼得脸上毫无血色,唇被咬破,鲜红的血从嘴角流下,眼泪和血混在一起,狼狈至极。

  “是、是不是你”

  “公子是在控诉本官?”沈长寄将他拎上马背,“若是我故意将你引入,又何必救你。”

  楚隋安不愿承认他说的在理,确实,他与沈长寄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确实是他将自己从虎口下救了出来。怪只怪他自己,一时不服气,一时冲动追了上去,致使迷了路,落得这般凄惨下场,又能怨的了谁?

  只能道一句“自作自受”。

  沈长寄把马让给了楚隋安,自己则拎着一把剑,劈断遍地的杂草,朝着回去的方向,牵着马往回走。

  未等到禁区的出入口,就看到了前来寻人的兵卫。

  玄麟卫的人将早已昏过去的人从马上接了下来,放置在担架上,抬了出去。

  沈长寄牵着缰绳,跟在后头。

  事发突然,出事的是正受宠的楚贵人的娘家人,沈长寄自然要先去回话。

  谢思究等在出口,见人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他上下打量着男人,见他毫发无损,松了口气。心落定后,这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大人,可还好?”

  沈长寄淡声道:“没事,楚公子意外闯入禁地,我将他从虎口下夺了出来。”

  谢思究:“”

  好家伙,虎口夺人。

  他这才看到马背上被血浸透了的布袋,瞧见扎口初垂下来的半角虎皮,又长松了口气,这回语气轻松了不少。

  “与虎缠斗不容易,这过程中难免叫人受了伤,大人辛苦,我陪你去见陛下?”

  “不必,你帮我把马洗干净吧。”男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脏了。”

  谢思究:“好的。”

  沈长寄从猎场里出来时,外头聚集了更多的人。他疲于应付,径自朝着成宣帝的方向走去。

  他带着一身血气行走在众人之间,心有灵犀一般,蓦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直直地对上了一双水润澄澈的眸子,她正担忧地望着他,似要起身朝这边走来。

  沈长寄微勾了唇,盯着她的眼睛,缓缓摇了下头。他将右手虚握成拳,送到嘴边,唇轻轻贴了下食指指节,又将拳头靠在了心口的位置。

  谢汝瞳孔微缩,心神一荡,心底澎湃一片。

  那心口的位置放的是她。

  他隔着重重人海,将爱意传达给她,这般隐秘的剖白只有他与她知晓。

  怔忪间,沈长寄散了笑意和温柔,走远了。

  徒留她一人心猿意马,心口怦然。

  因为出了事,下午的围猎早早散了。

  楚隋安被拖回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那惨烈血腥的画面一下吓昏了好几个。

  楚贵人哭昏了过去,成宣帝心疼得不行,早早地回了营帐,安抚佳人。诸位娘娘也疲乏不堪,各自回帐休整。

  人心惶惶的,营地中消停了不少。

  没有上去围观的小辈女眷们受影响不大,不愿留在帐中,自发地在营地内寻了个宽阔又安全的,且有守卫保护的地方,聚在一起,闲聊话谈。

  谢汝被柳愫灵拉了出去,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的地方。

  “六公主,你手里拿的什么啊?”有人问。

  六公主摊开手掌,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石牌。

  “这个啊,是我从母妃那要来的,你们瞧瞧,什么叫玉中极品。”

  玉石在众女手中传阅,有人发出惊呼:“这是华家的手笔吧?!”

  “华家?!是那个临芳华家?”

  有人不明白,“怎么了?很厉害?”

  “那可不,华家做生意全看眼缘,管你是不是皇亲贵戚,人家心情不好,你连门都进不去。”

  “这太夸张了吧?”

  “诶,此言差矣,华家于先帝有恩,有先帝的旨意在,便是陛下也要给上三分薄面的。”

  六公主得意地笑道:“不错,正是华家的玉牌。”

  坐在六公主身侧的谢窈接下了话头,“这玉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啊。”

  “是啊,我母妃说她未出阁时便与华家交情匪浅,这可是华老爷子亲手做的。”

  谢汝听到此处,神色微凝。

  “我听说华家的玉牌数量不多,只有几个,可谓是物以稀为贵,贵妃娘娘真是福运傍身的人啊。”

  玉牌

  谢汝看着那些人对着那块玉牌宝贝又稀奇的模样,亦生出几分好奇。

  柳愫灵瞥见她神色,拍了下手,把手里的瓜果碎屑拍掉,走上去将玉夺走,“来借我瞧瞧宝贝。”

  六公主急了,“哎!你小心点看!”

  “嘁,我又不会给你看坏了,这般小气。”柳愫灵冲她吐了吐舌头。

  “这可是宝贝,全京城也没几块的,碰坏了你都赔不起!”

  柳愫灵:“知道了知道了。”

  都是一群年轻人,新鲜劲儿来的快去的也快,那半圈很快又换了个话题,唯有谢窈一直盯着她们这边的动静。

  “来阿汝,看吧。”

  谢汝对她笑了笑,“谢谢。”

  “阿汝,我见你如此在意,可是有什么玄机?”

  玄机倒是还没有发现。

  只不过她想起来莲月与她说过,华老爷子所做的玉牌只有三块,三个孩子一人一块。

  其中一块在她的手里,乃是华氏所赠。另外两块应该还在华家,那么这一块又是从何而来?

  她翻看玉牌的正面,确实是罕见的兽面纹。

  她皱眉思索着,悄悄从怀里掏出了华氏的那块。

  “哎!阿汝!你也有啊!”柳愫灵低呼道。

  两块的正面几乎一模一样,翻看背面,不同之处分明。华氏的这块背面亦是兽面纹,角落处刻着个“瑜”字,而贵妃的这块,背面光滑平整,无花纹,也无刻字。

  如此看,贵妃这块只能说是出自华家之手,但却不一定是老爷子所刻,六公主或许只是在故意炫耀沈贵妃与华家的关系罢了。

  柳愫灵将玉还了回去,拉着谢汝说悄悄话。

  “阿汝,你为何这般在意那块玉啊?”

  谢汝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贵妃娘娘与华家的关系”

  沈家人和沈长寄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仇。

  华氏是她救的人,她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知书达理,温柔知性,又极其聪慧机敏,她还将重要的玉牌送给了她,显然就是知恩图报的人。

  可若华家与沈家关系很好,那么她就不能再与华氏来往,更加无法用平常心对待对方,她手中的玉牌也该尽快归还,说清楚才好。

  与沈长寄处在对立面的人她都不想有过多的恩怨牵扯。

  这段小插曲无人放在心上,一直暗暗观察的谢窈握着那玉牌,计上心来。

  日落时分,忽而刮起一阵凉风。

  谢汝打了个喷嚏,鼻子有些酸涩。

  “你回去添件衣服吧?”

  “嗯,我去去便回。”

  谢汝带着玖儿回了帐子,换了身厚一点衣服,她余光无意间瞥到床榻,枕头的位置似乎与她走时不同了。

  她冷凝了视线,弯下腰,将枕头拿了起来。

  那下头躺着一块不属于她的东西,沈贵妃的那块玉牌。

  谢汝微勾着唇角,冷笑出声。她的侧脸冷淡又带了些戾气。

  玖儿哆哆嗦嗦的咽了口水,一时间她还以为眼前站着的是首辅大人。

  人的脾气秉性果然是可以相互影响的,姑娘与大人相处得久了,她身上的某些温和的气质也变得凌厉起来。

  外头突然吵吵闹闹的,隔了老远都能听到叫声喊声吵作一团。

  “奴婢去瞧瞧”

  谢汝摆了下手,“不必。”

  她紧抿着唇,握着玉牌的手微微颤抖。

  如此明了又拙劣的局,也只有谢窈那个蠢货设计的出来。

  她裹着厚重的披风,快步出了帐子,绕到帐后,轻声说了句“出来”。

  随后有一个穿着素色奴仆装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谢汝神情淡然,将玉牌给了出去,“去放到谢窈那里。”

  护卫抱拳,沉默地又消失了。

  谢汝转身回了帐子,将披风扔回架子上,吩咐玖儿倒杯热茶,然后坐了下来,慢悠悠地捧着茶喝了起来。

  坐等好戏开场。

  谢窈果然没叫她失望,这茶只饮了一半,谢窈就带着一帮人来到了她的帐前。

  “最后一个看玉牌的人就是你们,现在东西没有了,肯定是你们拿走的!”听声音耳熟,应该是六公主身边的人。

  柳愫灵气得险些升天,“你放屁!那东西我早就还回去了,谢窈,我可是亲手交给你的!”

  谢窈温温柔柔地打着圆场,“是了是了,柳姑娘是塞了东西给我,那会我也没仔细瞧就放起来了,可你看我这”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大小与那块很像,但不是那块,若是一时疏忽,倒是容易被人蒙混过关。

  “你怕什么,找她问问罢了,若是拿错了就交出来,她没做亏心事,怎么不能叫我们查一查?”

  说着就撩开门帘闯了进来。

  “喂,是不是你拿了六公主的玉牌?赶紧交出来。”

  谢汝淡淡扫了她一眼,认出了是那日万寿节找她茬的女子,“不是。”

  “嘁,那得搜过之后才知道,小偷可不把字写在脸上,搜!”

  柳愫灵急得推了对方一下,谢汝将柳愫灵拉开,安抚她,摇了摇头。

  一帮宫女将谢汝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谢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径自冲到谢汝的榻前,翻来覆去找了半晌,什么都没有。

  “怎会”

  “姐姐,怎会?何出此言啊?”

  谢窈脸色瞬间变白,她知道了!!

  门口突然插进一道冷淡的男声:

  “为何都聚在此处?本官还以为出了刺客。”

  “沈大人”众人看到全副武装的卫兵,都吓得连连后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沈长寄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此刻穿着黑色的常服,领着几名玄麟卫走了近来,在众女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谢汝的身上。

  他放柔了语气,轻声问:“发生了何事?”

  谢汝冲他福身,“公主的玉牌失窃,她们说在我这里。”

  男人的神色立刻冷了下去,“那可找到了?”

  “未曾!”柳愫灵愤愤道,“一个个指着阿汝说是小偷,无凭无据却好像深知真相似的!”

  “可是她是最后接触那玉牌的,不是她拿的又是何人?”人群里有人反驳。

  男人沉默了会,点了点头,“既如此说,便都有嫌疑,来人,将这些姑娘们的营帐都搜查一遍,一个都不要漏掉。”

  六公主冲了过去,语气不善,“表哥,你这是何意?她们都是我的朋友,你怎能怀疑她们?!”

  “你可知还有监守自盗一词。”他不欲再与众人纠缠,抬手一挥,身后跟着的一众玄麟卫有秩序地退了出去,奔向各个帐子。

  “本官执掌玄麟卫,便要护卫所有人的安危,既是贵妃娘娘的东西,想必十分贵重,捉拿贼人,一时都拖延不得。”

  六公主想起她母妃还不知玉牌遗失,一时间也变得惶恐起来,她指望着沈长寄赶快帮她把东西找回来,便不再吭声。

  可沈长寄见她不说话,却没打算放过,“公主似乎会对偷盗之人严惩?”

  六公主犹豫起来,原先以为是谢汝偷了东西,她自是十分恼怒,确实说过会重罚。但谢汝这里没有

  她的目光扫过现场的人,咬了咬牙,“罢了,寻回东西要紧。”

  她不是蠢货,自然瞧出这一出是有人故意栽赃。

  不出片刻,有玄麟卫回禀,从谢窈那里搜到了东西。

  六公主阴沉着脸,拿了玉牌便走,谢窈顾不得去看旁人的眼神,脸色苍白地追了上去。

  主角都已离去,剩下凑热闹的和煽风点火的也一股脑涌了出去,她们后头跟着一起往外走的手握刀剑神色肃穆的玄麟卫,谁也不敢往回看。

  柳愫灵冲谢汝眨了眨眼睛,拉着玖儿一块随着人群往外走。

  方才还拥挤的帐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沈长寄走到她面前,将她拥进了怀里。

  夕阳西沉,晚霞漫天。

  众人收拾好了情绪,围坐在篝火旁。

  许是六公主和谢窈闹掰,二人没坐在一处,谢窈与谢璋兄妹二人围着一团篝火,谢璋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谢汝望着自己面前那堆燃地正旺的火焰,那火苗正肆意无情地吞噬着白日沈长寄打来的猎物。

  这些猎物自然又是以谢思究的名义送到柳家的

  “你们二人可真有趣,地下恋情玩得乐此不疲啊。”

  火光映在谢汝的脸上,叫人分不清有几分红晕是羞赧。

  她还未回驳好友的调侃,便听旁边谢窈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哥,这兔子肉可还美味?”

  “有些柴了,不好吃。”谢璋嫌弃道。

  谢窈有些可惜道:“哎,外表好看又有何用?毛发再光亮再洁白,活着也是玩物,若是死了,连食客都不会瞧上它一眼。”

  “阿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璋听不懂的,谢汝却字字句句听的分明。

  小兔子已然被她埋了,谢窈手里烤食的那一个定然不是她的那只,谢窈这么说就是在恶心她。

  谢窈和六公主因玉牌之事心生隔阂,她心中不痛快,便把气都撒在她这里。

  “阿汝哎!阿汝!”

  谢汝冷着脸,走到谢窈身边。

  谢窈:“你做什么?”

  谢汝没什么表情道:“跟我出来。”

  谢窈心中很是不平,窝了一肚子火,去就去。

  二人朝着无人处走,篝火渐远,黑暗渐渐将二人笼罩。

  谢窈问:“你要说什么?”

  谢汝冷笑了一声,朝她一步一步逼近。

  “二位姑娘。”黑夜深处,一道清冷的男声插了进来,“此处危险,还请离开。”

  谢汝没有回头,也好像没听到男人说话似的,继续道:“兔子是你放出来的,对吗。”

  谢窈紧闭了嘴,呆呆望着谢汝身后的人。

  沈长寄无奈地叹了口气,自暮色中走出,他逆光而来,站在了谢汝的身旁。

  微垂了眼眸,藏了半分纵容,“回去。”

  谢窈的心头突然涌现一丝异样,那莫名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看着二人的站位。

  他们靠得极近,衣袖甚至碰在一起,十分亲密的样子,好像彼此纠缠,难以割舍。

  又想起从前种种,还有玉牌的那件事沈长寄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所以是他们两个

  那一刻,谢窈心中荡起滔天妒意,“是我,不过是只畜生,我高兴便叫人杀它,只可惜未能找到它尸首,不然我定剥了它的皮做衣裳。”

  叫楚隋安那纨绔子把兔子捉了来给她,过错便都是楚隋安的,与她可无关,至于那兔子若是不小心死了,也怨不得她。

  谢汝微红了眼,整整一日积攒的怒火在此刻点燃。

  唰!!咻!!

  她一把将沈长寄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将剑指向谢窈,只离喉咙一拳的距离。

  剑很重,她手腕抖了一下才拿稳,沈长寄微抬了下手臂,又落了回去。

  谢窈吓得尖叫出声:“啊!!”

  谢汝的怒火在胸腔中翻腾,眼里似是藏着炎炎烈火。

  “谢窈,我忍你再三,莫要将我的忍让当作无能。这是最后一回,若再来招惹我,必取你性命。”

  她冷笑着,“真将我最后一点耐心耗光,便是与你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不信,便来试试。”

  谢汝蓦地往前走了半步,剑直直抵上了谢窈的皮肉,微一用力,剑的锋芒瞬间划破了她的皮肤。谢窈腿一软,捂着脖子瘫倒在地上。

  习武之人随身的佩剑怎是旁人说拔就能拔的?更何况还是沈长寄这般高手。

  谢窈哆嗦着,抬头只看到男人冷漠地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纵容着谢汝拿着他的剑为所欲为。

  是他们他们在一起恨意和嫉妒几乎淹没了谢窈。

  谢汝收了剑,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上了她。

  他握着她的手,将剑徐徐插回鞘中。拇指在她手背上磨了磨,低声道:“回去吧。”

  谢汝走了。

  沙、沙

  谢窈眼噙泪水,茫然地抬起头,男子停在她面前。

  “沈”

  “姑娘可知,本官除了爱养些食人骨肉的烈犬,还喜欢什么?”

  “什、什么”

  男子缓缓弯下腰,语气冷森又轻柔:“还喜欢蛇,有毒的,无毒的,各种花纹,只要能让人惊惧的,便都喜欢。”

  谢窈当时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当晚从梦中惊醒时,看到花色的青色的蛇爬了满床,看到被窝里那些冰冷的畜生缠了她满身,叫她动弹不得时。

  崩溃之际,她终于明白,那是沈长寄在替他的心上人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叮,万字礼包已送达

  夫妇二人联手打怪,我好喜欢沈大人呜呜呜呜

  谢谢r小天使的营养液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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