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谢泽兰_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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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谢泽兰

  细雨连绵,谢泽兰拾起紫藤架下被风打落的数片叶子,又马上扔回了泥淖之中。她与第二任丈夫的儿子已经病愈,过两日便要启程返乡。周照在昨晚给她抵了口信,邀她今日来此一叙。

  在此之前,周照从未见过谢泽兰,只听前来送饭菜的山庄弟子方珂提了几句,说谢泽兰母女长得甚是相似。

  但周照今日亲自一见,才知道方珂所言不假。她提前备好了温热的茶,谢泽兰却嫌茶水太浓,只轻轻抿了一口。

  “我本不想请你来,因为你的亲女儿不喜欢你。”周照把谢泽兰的嫌恶尽收眼底,她并不介意客人的礼数,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但我最近见了一些其他的客人,所以不妨请你也来相见。”

  “何事?”谢泽兰本担心会撞见雁晚,所以不愿来,直到周照派人花银子去请,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在云州客栈居住了数月,花费不少银钱,周照给她的一笔银子,解了燃眉之急。

  “我听山庄中另一位女弟子说,你前来闹事……寻女那日,解释道你抛弃雁晚的原因,是养不活?既然如此,为何要生。”

  “听闻你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谢泽兰避开周照的视线,以手背触碰茶杯的外壁,声音却底气十足:“难道只有你们富人才配生育子女,我们穷人便不配?”

  “我并非此意。”

  谢泽兰冷笑,端起浓浓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杯温热茶水下肚,她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又道:“你是怪我做了她的娘,却不负责任,残忍抛弃她。她没有选择母父的自由,既然投胎到我的腹中,那便是她上辈子没积德的报应。”

  “这样伤人的话,待会儿不要再说。”周照放下手中的刺绣,朝敞开的窗外瞥了一眼,只看到细密的雨幕和满眼青绿,“我唤了雁晚,她应该马上便到。”

  “她来作甚?”

  周照没有回话,只是揣着双手,沉默地坐着。两人便便这样久久不语,直到雁晚出现在门口,谢泽兰才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在?”雁晚看见谢泽兰后,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又把视线移到周照身上,问道:“您请她来的?”

  “来,坐为师边上。”周照拍拍自己身侧的软垫,示意雁晚坐下。雁晚起初不愿,犹豫再三后才挪动步子,翻着白眼坐在了周照旁边。

  谢泽兰再次感叹自己与女儿的面容有多么相像,血缘中的联系让她心头一颤,竟温声细语道:“许大夫治好了你弟弟的病……”

  “你不是我娘,你儿子更不是我弟弟。”雁晚连眼也不抬,便果决地打断了谢泽兰。她对这个抛弃自己、向自己索要手指的母亲,实在没有好感。若非是看在周照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踏进这间屋子半步。

  她的态度在谢泽兰预料之中,且这样的话谢泽兰先前也听过。为此,中年女人并未恼火,而是继续道:“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云州,今日是你师父请我来,我才来的。”

  “废话少说。”雁晚侧脸看向周照,拉了拉她的衣角,道:“您到底什么事?”

  “我把你从京城带回来的时候,你只有一个慈幼坊为你起的名字。”周照摸摸徒女的面颊,柔声道:“难道你就不想问问,自己原本叫什么?”

  雁晚脸色一变,几乎要把下唇咬破,道:“我问过。她说,来不及取名。”

  若谢泽兰能坦诚地说自己不爱这个女儿,那么雁晚还能坦然接受。名字虽是身外之物,但对雁晚来说至关重要——她为自己选了姓,选了名,十几年如一日地爱着自己的姓名。

  但被她视若珍宝,甚至紧紧与生命相连的的东西,居然被亲生母父视作草芥,她当然耿耿于怀许久才释然。

  周照见到雁晚的异样,心生后悔,只怪自己没有提前探查,让徒女伤心了起来。谢泽兰则轻笑几声,道:“你生父姓杨,我该唤你一声杨……”

  “住嘴。”雁晚眉头紧皱,打断了谢泽兰的话,她的生身父母不曾给过她名字,那么她的生父当然不配把“杨”冠在她的名字前面!

  “雁晚,”周照握住徒女的手,温声提醒道:“问她你的生辰……”周照带回雁晚十几年,从未为徒女庆贺过生辰,就连孙妙心也不知道,这个捡回来的妹妹到底是那日出生。

  “正月初三,大雪丰年。”谢泽兰未及周照的话音落下,便抢先答了话。她垂下眉目,眼神柔和:“你是在晚上出生的,难产血崩,差点要了我的命。”

  屋内被沉默包围,雁晚想起去岁秋天前往京城的路上,在桃花村附近遇到的那位农妇。农妇生产时凄厉的叫喊声犹回荡于雁晚耳侧,她不禁猜测,谢泽兰难产时是否痛过农妇数倍?

  她为此面露哀色,一时没有遮掩住,被谢泽兰看了去。谢泽兰挑眉轻笑,道:“心疼我?呵呵,等你嫁了人,做了母亲,才知道我哭求你那日对你的恨。”

  周照揽过徒女的肩,威声警告谢泽兰:“我徒儿不嫁人,不受那样的苦。”

  “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谢泽兰听到这荒唐滑稽的话,瞬间一愣。她与这个女儿缘分浅薄,但早在女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时,便想过将来要觅得一个怎样的女婿。

  只可惜,那样的天伦之乐,谢泽兰今生无福再享了。

  对此,谢泽兰只展露出一霎的悲哀,旋即便调整好了情绪,淡淡道:“我还要去感谢许大夫,便不再此多叨扰了。”

  她今日端庄娴静,气质如兰,与初来云州那日的癫狂模样大相径庭。雁晚还在发愣时,谢泽兰便已走到了门口,没有任何想回头再看一眼的意思。周照推推徒女的脊背,道:“去送送罢,她对你有两年的养育之恩。这最后一面,就当是报恩了。”

  雁晚仿佛就是在等周照这一句话,等一个把她推向谢泽兰的契机。她站起身,追逐谢泽兰的背影跑了出去,却不知用什么样的称呼来唤住妇人。

  谢泽兰听到她的脚步声,终于驻足停下,回头与女儿相望,笑道:“还有事?”

  细雨之中,雁晚因为仓促而没有撑伞,她快步走上前去,审视着妇人额头与眼角的纹路,心中生出一股悲凉,道:“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可以赠与你。你可还缺银子?”

  “你师父给过我一些银子,我不缺。”谢泽兰百感交集,颤声道:“你师父待你极好。你比我有福气,能拜入这样的师门,一生无忧。我和你爹读过的书少,若是换作我们,给不了你这样的好名字。”

  雁晚将指尖掐进手心,她不止如何回应眼前的妇人。她本该敬她爱她,让母亲安度余生,但若不是谢泽兰的儿子生了怪病,她怕是连再见一面母亲的机会都没有。

  她终究是被抛弃的那个。

  “我常听别人说‘雁过无痕’,一开始我还弄不懂是何意。”谢泽兰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便更深邃,她已生育过两个孩子,又受了许多年的苦,当然不像周照那样能挽留住青春的尾巴,“现在才懂,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就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女儿,有我这样的母亲,只能给你拖后腿。”

  “我从未这样想过!”雁晚拽住谢泽兰的袖子,急道:“我也从未怨恨过你们!我只是不解,你能抛去颜面救你的儿子,为何当初要抛弃我!”

  她的声音愈发颤抖,眼中也渐渐漫上红色,见谢泽兰怔愣在原地,雁晚又道:“是否因为我是女孩儿,才不值得你们珍视?”

  谢泽兰仰着脸,凝视了女儿许久。她透过女儿的脸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她风华正茂,觉得还有无限的将来岁月以供遐想。她初次有孕时也曾想过,生下来孩子的无论男女,都是手心里的宝贝。

  但是,终究还是偏心儿子多一些。

  “雁晚,”谢泽兰捏捏雁晚的手腕,柔声道:“你是有出息的女孩儿,世上有很多人爱你,你不缺娘的疼爱。所以,不管你嘴上怎么说,心里都不要怨恨娘,明白吗?”

  “那日娘骗了你,我的确请人给你算过命,但你并非天煞孤星的命数。娘不敢让他往下算,怕天道无常,欢喜落空……”

  她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拔下发髻上的一根钗子,轻轻放在雁晚手心,浅笑道:“这东西留给你作纪念。此别,即是永别。雨下大了,别再送了,快回去罢。”

  谢泽兰踏着雨离开,走远之后,她终于敢捂着脸发出几声呜咽。雁晚学说话特别晚,直到送走雁晚的时候,她也没能听到女儿唤一句“娘”。

  她无比感谢,雁晚生了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凭着这张脸,她才能一路来到云州,儿子的病才能治愈。

  也是凭着这张脸,谢泽兰才能寻回掩埋于血液里对女儿的几丝爱意。

  “罢了。”谢泽兰喃喃一句,伸手去接从天幕落下的澄澈雨水。随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雁晚的双眼中,那滴雨水也消失在她的掌心。

  入夏之后,太极殿的冰便没有断过。纵使是夏日,殿内也常是清凉怡人的。

  江修远数月没有上朝,日日卧在塌上理政。他表面上容光焕发,看似身体渐渐好转,实则只有他自己与太医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小太监平荣佝偻着腰,连滚带爬地跪倒了榻前,结结巴巴道:“陛、陛下!真的出事了!”

  “讲。”江修远看了一眼慌张的平荣,把事情猜到了七八分。

  “您刚才假意服下的药,李太医已经验过药渣,发现里面……有一味‘九日寒’。”平荣不敢抬头,颤颤巍巍解释何为“九日寒”,“那是西域的一种奇药,连服九日,就、就会……暴毙而死,尸首如坠冰窟,遍布寒霜。”

  江修远冷哼一声,并不为此吃惊。防备数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他放下奏折,语气里居然满是欣慰:“朕替皇后养了个好儿子。”

  平荣听不懂这话,只有把头埋得更低,道:“陛下,可要传召端王?”

  “结党营私,残害手足,谋杀君父,”江修远轻轻阖上双眼,长叹一口气,“封锁端王府,不许任何人出入,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清了清嗓子,叫住了平荣的背影,沉声道:“把景王给朕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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